朱学东/文 前世,我对于上大学、选择专业、薪资水平、断绝事业、放弃曾经热爱和努力的事业,没有任何遗憾。 就连年轻时没有谈过恋爱的事实,也被婚姻生活的平静和协调所补偿。 虽然我开玩笑说不谈恋爱,但我从来没有真正后悔过。
如果说我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我没有学好外语。 外语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败。
一
在送女儿上学的路上,我谈到了读好英语的重要性,并提到了我的遗憾:
“我父亲最后悔的是他没有学好英语。他听不懂语言,也无法在任何地方交流。结果他只能呆在家里。如果他的英语很好,我父亲就会也喜欢去世界各地旅游,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爸爸年纪大了,现在我的精力跟不上了。你要好好学习,以后可以给父母当翻译。
我不想学英语,我想学日语。 女孩说道。
那也很好。 然而近代日本创造的文明比英语世界创造的文明要少得多。 我们现在享受的大部分衣食住行、高科技,甚至电脑,都是英语世界文明进步的产物。 近代以来,英语世界为科学技术进步和人类文明进步做出了最大贡献。 许多科技文献来自英语世界。 我们大多数人都会模仿、抄袭甚至抄袭,追随别人的脚步。
由于父亲不懂英语,他无法阅读第一手的英国文学作品和文学作品。 他读到的都是翻译的、第二次或第三次传播的。 爸爸不知道它们是否符合本意,所以他经常误入歧途。 但即便如此,爸爸还是从这些来自英语世界的二手、三手文献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其中很多东西我们都没有研究过。 说英语对你来说重要吗?
爸爸以前告诉过你,读书的时候要多读世界各地的经典文学作品,包括英语世界的经典文学作品。 它们蕴含着现代文明特别是人性和权利的萌芽和成长,蕴藏着文明的价值观。 我们的经典小说,文笔很好,但价值观都是成功与失败,而且大部分都是过去的渣滓。 人性的书写大多是邪恶的,很少有平衡。 这也是我们落后的原因。 我们没有跟上现代文明。
如果你的英语好,能读更多的原创作品,你就会更好地了解那些文明的产生、繁荣和传播。 随着时间的推移,受到我们所听到和看到的影响后,我们对现代文明和价值观的认识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你还记得你父亲去香港时,他的师长钱纲送给你一本他写的书,叫《清代幼儿留美故事》。 只有走进开放世界,我们才能知道我们还需要什么,需要学什么。 这不仅是钱钢老师对你们的期望,也是爸爸的期望。 英语是通往更广阔、开放世界的桥梁。
说白了,现在考试总是要求英语。 所以,我们现在就开始学好英语,当然不是为了考试,而是为了去一个更大、更开放的世界。 ”
拳拳之心尽在于此。
我没学好外语并不是因为我不了解外语的重要性,而是与我的出身、视野、知识和性格有关。 尤其是当我意识到外语的重要性之后,我仍然没有认真学习外语。 生活中的压力可以忽略不计。 主要原因是我的性格问题。 我得过且过,总觉得还凑合。 我只是吞下我所学到的一切,而不要求更深入的理解。 于是,我就像一只“五技能的鼯鼠”。 就外语而言,我连飞鼠都算不上。 连老鼠的本领都没有达到。
其实从去年开始,我就一直在考虑要不要重新学英语。 后来我想,我这么大年纪了,要做的家务活还有很多。 与马克思老了想研究俄国问题、学俄语不同,我怕自己没有精力了,就搁置了这个想法。
由此看来,把一生中最多的时间花在学习一门本该学却没能学好的外语上,可能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败了。 无论我在其他方面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都不足以抵消这种失败的感觉。
二
英语是我一生中花最多时间学习的一门学科。
1979年秋天,当我进入前黄中学初中时,我人生第一次接触到了26个英文字母。 从那时起,英语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一直困扰着我,直到今天。
当我开始接触英文字母时,很多同龄人都没有机会接触英文字母。 比如我的大学哥哥曾明友来自四川自贡富顺县,高中才开始学习英语。 后来我又遇到了不止一位这样的同学。 所以我是一个幸运的人。 我出生的地方是江南,自明代以来一直主导着中国的经济和文化。 我正如范震所说:“人的生命就像一棵树花,同枝同干,随风而落,落在带帘子的席子上,落在篱笆上的粪土上。云的一边。” (《梁经·儒林外史·范镇》)初中也是学习英语的好机会。
我的第一位英语老师是一位胖乎乎的年轻女士,会说普通话。 她只教了我们一个学期就离开了。 第二位英语老师名叫董,他后来似乎是一名低年级教师。
我对英语的入门是从那位胖乎乎的英语女老师的英文字母歌开始的。 直到今天我仍然唱这首歌,尽管它跑调了。 歌词如下:
“ABCDEFG HIJKLMN OPQRST UVWXYZ 现在你看我可以说我的 abc”
我怀着好奇和热情开始学习英语,我经常提前预习课本。 但当时老师认为英语课不需要准备,上课好好学习就够了。 那时,英语还是一门辅修科目,高考分数只有几分。 当时,人们学习的主要动机是进入大学,而不是掌握一门新语言。 因此,他们学习英语的兴趣很快就消退了,甚至不如其他辅修科目。 毕竟英语课程本来的内容也不是辅修科目。 历史和地理都很吸引人。
很快,随着中国社会逐渐开放,学习英语成为一种时尚。 然而,我这个穷乡僻壤的孩子,还没有真正理解这种时代的变化。 我只知道英语高考改成了100分,中考也改成了100分。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改变背后的逻辑。 学习方法还是死记硬背,并不是说没有用。 2022年,我认识的一个新朋友,吉林大学中文系毕业的诗人曾哥告诉我,上大学之前他的英语水平极差。 遇到老师后,告诉他如何死记硬背,结果是他不仅能应付考试,还能顺利使用。 现在曾哥还能流利地阅读英文文献,但这其实是一个决心和努力的问题。
我还记得中学英语课本上利奥·亨利的小说《麦琪的礼物》。 如果英语课上多一些像《麦琪的礼物》这样的内容,可能会吸引我继续认真学习。 这可以给低级英语教材的设计者提供一些建议。
在我上初二的时候,有一个同族的姐妹正在上高四(相当于高二,中学制不是六年制)当时的制度)考入镇江师范学院。 她主修英语。 她考试通过后,给了我一本徐国章编的英语书,好像是英语语法书。 这是我的第一本英语学习参考书,但不幸的是,我的英语仍然没有提高。 中考时,我的英语成绩充其量只是平均水平。
当我读高一年级时,我的英语老师姓宋。 他好像是苏州人,说普通话,但我不太喜欢他。 上课最怕的就是遇到不喜欢的老师。 一旦你遇到了一个老师,你很可能在那堂课上学不好。 后来文科分班的时候,我选择文科的原因之一也和英语有关——不是我英语好,而是我英语不好。 我的理性告诉我,如果我想上科学课,我不仅需要补物理,还需要补英语。 但如果我读文科的话,只需要补英语就可以了。 历史和地理只是死记硬背。 付出努力。 我是最慷慨的。
我高二、高三年级时的英语老师叫倪国庆。 他又高又瘦。 我非常尊重他。 尽管如此,由于我的英语基础不好,高考时我的英语成绩仍然不好。 我考了80多分,这不是我们班的平均分。 这是我仅有的两门没有达到班级平均分的课程之一。 另一本是《门就是政治》。
大学开学后,学校组织新生参加英语分班考试。 我的成绩跌到了二级(当时还没有四六级考试,二级大致相当于二级)。 当时,我们哲学85的学生中大约有七名进入了二级。 2级英语课程持续三个学期; 只有一名三级学生,来自浙江岱山的王文宏师兄,只上了两个学期的英语课。 其他大多数人处于一级,并参加四个学期的英语课程。 那些条件较差的人会转而学习日语、俄语等。
大学学习英语的时候,重点还是在背单词、看文章上,没有太大的进步。 政治系的学生或者大城市的学生真正理解了外语的重要性,开始听英语广播,但我还是像中学时一样学着哑巴英语。 同时,学习英语仍然是为了应付考试,他们并不把英语视为接触外部世界和未来世界的工具,也不了解英语代表着不同的思维、生活方式、价值观和文明。
当我上大学时,我唯一选择的学习英语的三个行动就是尝试翻译我用字典读到的英语诗歌。 我在图书馆向高年级同学请教。 也许我遇到了和我一样说英语的人。 那些不够优秀的人不会得到满意的答案。 后来我才知道,诗歌是最难翻译的。 有些单词在字典中找不到,实际上是古英语的缩写。 这极大地影响了我学习英语的热情。
第二个努力是我尝试阅读当时流行的美国电影《爱情故事》和《机场》小说的英文版,但我半途而废,无法坚持到最后。 但我仍然记得小说《爱情故事》中的一句话,这是奥利弗和詹妮弗在争吵时使用的脏话:“听着,你这个拉德克利夫婊子。” 这证明,学习语言时,脏话总是学得最快、最容易记住的。
第三个努力是我爱上了听英文歌。 我仍然记得许多美丽的旋律。 我仍然经常听那些歌曲。 他们是我徒步旅行时的伙伴。 本来,英文歌曲和英文电影是学习英语的捷径,但到目前为止,我无法记住一首英文歌曲的所有歌词(当然,我也无法记住一首中文歌曲的所有歌词)。 也许是因为我五音不全的缘故,我从来不敢大声唱歌。 不管我多么想唱歌,我最多也敢跟着旋律哼唱。 因此,听英文歌曲并不能帮助我提高英语水平。 庆幸的是,音乐毕竟是普世情感的表达,正如张弦在《千秋岁》中唱到的:“别拨错琴弦,琴弦可以诉说你所有的委屈。” 埃伦伯格还在《人物·时代·生活》中写道:“音乐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它什么也说不出来,却能讲述一切。” 我记不住歌词、唱不了曲子,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英文歌的喜欢。
1987年秋天,我选修了德语作为第二外语。 毕竟我是在哲学系学习的。 当时德国哲学家在中国影响最大。 我的毕业论文与康德思想有关。 不幸的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我的舌头都无法卷曲,也无法学会发音卷舌音,而卷舌音在德语和俄语中非常重要,所以我最终不得不放弃。 直到今天,我只记得一句德语:Wie heißen Sie? 我是黑…
大学毕业不久,我很想离开工作的大兴黄村镇。 考研是贫困学者唯一的出路。 我又拿起英语书,考研了。 结果,1992年考研时,我的专业课总成绩还不错,但两门公共课没及格,一门英语,一门政治。 我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这个结果。 英语考试顺利交了,当时我在大学当政治老师。
三
前世,我的英语最高水平就是能读懂《中国日报》的文章,甚至能猜出文章的大意; 我偶尔翻一下《英语世界》,虽然还不足以让我认真学习; 偶尔能听懂外国人在街上问路,但我只能用一句话和手势回答; 我还是喜欢外国歌,不仅是英文歌,还有俄语歌和日语歌,当然我只能避而不谈。 我最大的成就是,我曾经独自一人从东京到北海道旅行,尽管我不会说日语或英语。
如果我学好外语会怎样?
如果我的英语好一些,我的高考成绩就会更好,但是我在学校的专业可能不会有太大变化。 毕竟,即使我的高考英语成绩没有达到班级平均分,我的高考成绩也足以让我自主选择大学和专业。 当然,我们在结果出来之前就做出了选择。
其实,如果你在大学里没有学好英语,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学好外语。 毕竟,大学毕业后,我偶尔也会读读《英语世界》和《中国日报》,看不懂就是在自欺欺人。 如果大学毕业后我能学好英语,也许我就不再只有一个小小的学士学位,硕士学位是最低限度了。 曾经和张明老师喝酒聊天,偶尔提到1992年我曾在中国人民大学党史系程虎晓教授的指导下报考研究生,可惜英语和政治不及格。 张明老师听后好笑地说:朱学东,如果你通过了英语政治,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给我介绍程虎晓研究生的王姓同学是人大党史部的研究生。 我们两个人的认识和熟悉,并不是因为我们是江苏老乡,而是因为我们一起上了三个学期的英语课。 后来他从武汉回来,在人民大学党史系攻读研究生,我考的比他晚。 ,我英语还没有过关。 可见我们已经展现出差距了。
在我们大学毕业30周年的返校活动上,我们各自代表校友发言——我代表非主流校友开场,代表主流的王老师压轴。 我在南丰创工作的时候,王先生到中山打过临时工。 在飞机上看了我在机场买的南风窗后,他看了版权页,看到了我的名字,就认定朱学冬一定是我——只有我能做那种风格。 杂志。 他到中山后给我打电话。 电话是通过单位总机转接的。 失联多年后,他找到了我。 这也是一个关于同学之间友谊的好故事。
而如果我英语学得好,考入党史系研究生,我可能就错过了1994年中央国家机关向社会公开招聘公务员的机会,也不会得到相对优秀的成绩。结果(公统统考部分据说是新闻里的)出版社社招考试排名第一、面试第二名(面试中我的同事聂静女士之后)的人进入了中央州机构。 那么中国的传媒行业就失去了一位敢于嚣张地指出这个行业门槛之高的半路出家的人。 真是一个卑鄙无耻、忘恩负义的歹徒。
当然,如果我外语学得好的话,也许能通过1992年的研究生考试。 如果我考上人大党史部研究生,就不会有1992年12月的相亲,我的家庭生活也会重新安排。 我一生中最珍惜的家庭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缺乏想象力。 如果没有这样的家庭生活的支撑,我的精神世界可能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当然,毫无疑问,中国会失去一位自认为还不错的媒体人。 而我今天感到自豪的一切,其实都和我没学好外语有着逻辑和现实的关系。
四
离开印刷学院后,我在工作中接触到了一些海外相关的公司和机构。 对我来说,如果大学毕业甚至结婚后我还能学好英语的话(其实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看一些英文书。1997年我去菲律宾参加一个书展,假装买了几本英文小说,其实回来的时候没看过,现在书已经不见了)。 我以后的选择可能会有所不同。
天气如何?
如果我英语学得好的话,很有可能2000年我选择离开院校的时候,我不会去媒体,而是去一家外企。 我在机构的时候以及后来做媒体行业的研究报道的时候,也和一些外资机构有过业务往来。 我的大哥王明春离开三联后去了IDG,我和当时IDG中国的负责人熊晓歌也很熟悉。 直到2016年1月在乌镇,熊晓歌陪同金·布莱尔(当年以1200万美元成为Facebook天使投资人)来到乌镇。 他还担任翻译。 当他向我介绍 Kim Blair 时,我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说英语。 如果我会说英语,我会接近金·布莱尔,告诉他我见到了他的电影明星漂亮妻子赵安琪、他的嫂子赵小兰和他的中国岳父母。
当然,不仅是IDG,还有那些希望在中国发展和扩大市场的国际知名出版投资机构,我都能找到或多或少的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如果我想去这样的机构,我当时的工作经历和经历也会或多或少有相关性。 可以给我提供一些有利的条件。 您可能比懂外语的普通人有优势。
2023年9月10日下午,也就是我写下上述文字的第二天,我在地坛书市意外地遇见了熊小哥。 当我向熊小哥提到如果我英语好的话我可能会加入他时,他微笑着说如果我明年春天去他那里就好了。 可见,我提到的假设并不是空穴来风。
2014年9月,我受邀到香港大学学习。 我这才意识到HKU对英语的要求非常高。 如果你不懂英语,就很难在香港大学取得成功。
我断绝事业后,我的一位大学同学将我推荐给时任汕头大学新闻学院院长的范东升,范先生正在物色接班人。 汕头大学由李嘉诚投资创办。 新闻学院创始院长陈婉莹女士是我尊敬的一位资深记者,也是一位杰出的媒体人。 2014年我去缅甸和香港大学的时候,其实是受到了陈婉莹老师的邀请。
范老师回到北京后,邀请我长谈。 我们聊得很开心,但一开始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能力。 当然,聊天中,范老师提到汕头大学新传播学院是一所国际学院,老师来自世界各地(我认识的著名读卖新闻记者加藤隆,曾任《读卖新闻》编委)国家总局局长)泽先生辞职后来到汕头大学)。 学院的负责人需要能用英语交流,但我不会用英语交流。 这是客观性的限制。 与我交谈后,范老师觉得,即使我不懂英语,无法承担行政职务,但仍然欢迎我到汕头大学任教。 也许他觉得我很好。 我很感激也很抱歉。
当我读别科夫的《帕斯捷尔纳克传》时,我读到当帕斯捷尔纳克的作品无法出版、作家协会试图让他屈服时,帕斯捷尔纳克以翻译为生。 他主要翻译莎士比亚的作品,他翻译的《哈姆雷特》和《浮士德》深受好评。
读完丁亚平的《水下的火》后,我写道,萧干先生后来因为无法再创作而无奈,选择了当翻译。 成为一名翻译不仅让他能够阅读到更多优质的外国文学作品,也让小谦通过做事得到了一些精神上的慰藉。
现在当我穷途末路的时候,我也想,如果我以后学英语,也许翻译也是一种养活自己的方式。
我现在的生活是通过阅读塑造的,西方人文社科著作对于塑造我的精神世界尤为重要。 但由于我不懂英文,无法阅读原文。 我只能通过翻译作品来接触西方的人文思想。 其中许多是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翻译。 是否有遗漏、误译甚至歪曲,我无法判断。 当然,如果你看不懂英文原文,最大的问题是你对英语背后的生活方式、思维逻辑、文明——包括世界观、方法论——的理解可能有所欠缺。 我只能用自己一点一点积累的常识,边看边分析自己。 真可谓“我注六经,六经注我”。 然而,我也意外地转化了我收到的新知识、新想法。 哪怕是篡改,只要符合全人类的价值观和个体的真实感受,对于自己来说也将是一个新的形态。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这些新知识被内化为自己的信念和常识。
不懂英语是我最大的痛苦,限制了我对新世界的理解和想象。 这也是我今天一直认为自己不中不西、不新不旧、半新半旧、半中西半、半生自由主义、半生个人主义者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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