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错过彼此，记得将我们设为！
撰写者 | 西西编辑| 方媛和周娜
凤凰网人界工作室出品
高等院校的文职工作包括每周工作三天和休息四天。 “还没决定毕业去向的同学可以关注这个。”
我们在大学“工作”。 我们没有固定的办公室，只是坐在会议室里。 时不时会有老师来开会，我们就带着自己的装备到楼梯间的沙发上坐着等待。 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是真正工作，而是准备考研、找工作、申请学校。 有人在雅思或者考研书上快速记笔记，有人在网课时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我们都是2022届毕业生，我们的身份叫“研究助理”。 月薪4000-5500元，每周工作三天。 其他时间可以自行安排。 这就像学校给我们的带薪间隔年。
按照学术传统，科研助理一般受聘于教授或课题组，协助完成科研项目。 许多对学术感兴趣的学生会将其作为从硕士到博士水平的跳板；
但我们的“科研助理”更像是布置在各个院系的短期行政职务。 这是在日益严峻的就业形势下创建的政策立场——缓解毕业生就业问题。
过去的一年里，我带着这个称号进出学校的行政大楼，一直到2023年的毕业季。
2022年6月，研究生毕业前夕。 当我陆续听到同学们收到了各种各样的offer时，我的脑海里仍然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我应该找一份文案工作还是读博士？ 国外？
当辅导员第一次发出文件——《2022年科研助理岗位招聘启事》时，我并没有太在意。 毕业班群里每天都有几十条招聘信息，这个很快就被淹没了。 几天后，辅导员再次转发，强调：
还没决定毕业去向的同学可以关注这个。
有一天凌晨两点，我还在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想起了这个通知。
文件规定，科研助理的工作内容是科研协助、教学协助和管理协助。 工资为本科4000元/月，研究生5500元/月。 该协议有效期为一年，期间可随时终止。
这种科研助理并不是一个新职位。 早在2009年，科技部、教育部等部门联合印发《关于鼓励科研项目单位吸纳和稳定高校毕业生就业的若干意见》，首次提出聘用高校毕业生。高校毕业生作为研究助理参与研究工作。 2020年4月，国务院常务会议明确提出“招收毕业生科研项目和发展10万个科研助理岗位计划”。 从2021年开始，我的大学也开设了这个职位。
我想，这份工作听起来不错。
虽然没有五险一金，没有社保，但这也意味着你可以保留应届毕业生的身份——我们深知你应届毕业生身份的价值。 无论是公开考试还是名企、名校的招聘，应届毕业生可以应聘的职位有很多。 此外，一些城市还针对应届毕业生制定了特殊的落户政策。
虽然这并不是很高的工资——除去房租，但剩下的工资可能不够生活费。 但我每周只需要工作24小时，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申请材料或找工作。
第二天早上，我向妈妈提到了这个职位，她很兴奋。 我知道，虽然她有时会安慰我，暂时找不到工作没关系，但她其实很着急。
我的母亲在一个小城市担任高中老师，生活圈子很小。 同事中哪个孩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工作，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能传遍全校。 她每天下班回家都会给我更新：她朋友的儿子通过机器人大赛进入大疆，她同学的女儿成为华为的经理……她因为爱面子而面临很大的社会压力。 作为一个单身母亲，她几乎必须独自照顾我，我想她希望我“出人头地”并向那个男人证明自己。
在家呆了两三个月，我和妈妈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我想逃离家里紧张的气氛。 于是我提交了科研助理的申请。
筛选过程并不复杂，只有面试阶段。 一两周后，我被告知我被选中了。 后来从人事部老师那里得知，原来的录取率几乎是100%，我们这次招聘了140人左右。
他说，大家已经因为找不到工作而感到沮丧，学校也不希望大家再遭受打击。
140名研究助理被分配到各个院系和行政部门。 我被分配到人力资源部，一共有六名科研助理。
除了周一到周三工作外，我每周还有四天休息时间。 我决定继续探索自己非常感兴趣的性别研究，开启了“疯狂读论文”状态。 我也会在上班的路上拿出iPad在地铁上看书。 我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导师，阅读文献，写电子邮件。 我的目标是申请全额奖学金或研究生博士学位课程。
但偶尔，我会像肌肉记忆一样，时不时地打开招聘应用和公众号查看编辑或运营职位，并下意识地尝试让自己适应职位要求。
我通常九点到达学校，吃麦当劳早餐，查看电子邮件，然后开始准备研究计划。 办公室里平时很安静。 一个同学正在读数学书，另一个同学正在读雅思课，还有一个同学总是在处理Excel表格。 后来我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另一份远程工作。
很多时候，老师很理解我们，不会给我们布置太多的任务。
和我同时加入公司的音音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被分配到计算机科学学院读本科。 老师知道她要考研，并没有要求她去上课。 她和室友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间，房租是50/50，一个月1800元，还算实惠。 她每天八点左右到达图书馆开始复习。 如果学校里有工作，她就赶到办公室，做完工作再回来复习。
这些工作大多是行政性的，比如向新生介绍入党流程、组织学生党支部召开党会、撰写材料等。 今年年初，考研成绩揭晓。 她转学到西北某科技大学计算机专业，并申请提前辞职。
人力资源部的科研助理偶尔也会有一些学校的任务。 例如：我们花了近两周的时间，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出了学校所有老师的一篮子考勤表。 大约有两三千份文件。 教师的入职日期从80年开始到2022年。这项工作并不困难，但非常耗时。 我们几个科研助理关上会议室门，听着摇滚乐，聊天，组织。 不过我们必须小心控制音量，不然被墙对面的老师听到就有点尴尬了。
并非系里的每个老师都了解这个职位的政策性质。 商科专业的小圈子被分配到了财务部。 她打算利用今年申请海外硕士，但她觉得繁重的工作量不允许她有足够的学习时间。 “每天基本上都有做不完的活，负责管理我的老师一上厕所就会扣我分分钟。”
小全认为，这份工作的本质是为了让毕业生更容易找到工作、继续深造，而财务部的员工则坚称“为了钱工作是理所当然的”。
后来，小圈子和财务部领导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她被调到了人力资源部。
“事实上，这个问题每年都会发生。” 学校人力资源部干部王军说，“有的同学会觉得我不是来工作的，但有的单位会想，你怎么能不干活呢？”
也有一些部门从一开始就抵制科研助理的设立。 “他们担心科研助理进来培训你就走，不敢承担一些长期复杂的工作。” 王军说道。 由于协议的灵活性，科研助理可以随时离开。 就算他不中途离开，最多也只能在部门服务一年。
有时，研究助理也会聊天。 考研、考研、出国……每个人的计划都是相似的。 似乎有几条既定的轨道，但大家都在某个地方“掉链子”了，没能挤进去，所以我们就聚集在这里消磨时光。 类似于间隔年的时间。
我在做科研助理的时候，找工作基本上是走在正轨上的； 在我看来，我的几个同事工作很努力，但他们仍然无法决定毕业后去哪里。 这就像面对一台抛球机，争先恐后地接住一个，却错过了另一个。
黄曦拥有我们学校的王牌专业——英语硕士学位。 她原本对自己的求职形势非常乐观。
她的首要目标是公务员，她报考了2021年国家公务员考试。 该考试将于11月底举行。 施用比例约为60：1。 为了击败剩下的五十九人，黄溪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准备考试上。 失败的。 于是她降低了目标，开始寻找国企、事业单位。 由于忙于准备国考，她错过了秋招的黄金期，很多职位都被关闭了。
她投了一两百份简历，却一无所获。
黄曦觉得自己班的就业形势并不乐观，这也与国际形势有关。 随着各行业国际业务的减少，对英语专业的需求也会下降。 于是在毕业前夕，她又降低了要求，开始应聘那些根本没有考虑过的外企、银行的工作。 为了保证在北京找工作时有一定的经济来源，她报名做了科研助理。
萧山拥有汉语国际教育硕士学位。 她在毕业前的春天开始申请小学教师职位。 因为她是应届毕业生，所以可以跳过笔试，直接去面试。 但直到毕业，她都没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 父母给小珊的压力越来越大，她觉得科研助理是一个逃避家里压力的机会。
在北京，她在另一所大学的继续教育学院临时担任研究助理和助教，工资一天200。 工作量大，通勤时间长，她一度想辞职，但继续教育学院的老师承诺，如果要招全职员工，会首先考虑她。 她咬牙坚持着。
如果说黄溪和肖珊还在努力搭上主流轨道的列车，那么丁亚也算得上是在站台上徘徊的人了。 由于她的“两学三跨”（指两所高校毕业，跨地区、跨学院、跨学科考研）出身，读研究生期间没有太多实践经验，她觉得她“从根本上来说只是缺少了一些东西”。 再加上她性格内向，总是无法轻松面对采访。
春招期间，有同学每天在小红书上分享自己投简历、笔试、面试的经历，回顾自己的表现。 丁亚发现这位同学投了一百多份简历，暗暗惊叹，评价道：“你真勤奋。” 同学回答：“我真怕找不到工作。”
丁亚的心头升起一股不安。
由于就业压力，她强迫自己参加军职考试，甚至进入体检。 原本以为工作已经有保障了，却被告知是差别体检，最后还是陪着去了。
正如该校人力资源部干部钱山所说，“很多孩子很努力，也很优秀”，但还是找不到工作，于是怀疑自己，甚至陷入抑郁。 面对如此广泛的就业困难，很难将问题归咎于个人。 但压力其实是每个人自己承受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已经是享受有限资源的少数幸运儿了。 在更广泛的二、三、专科院校中，也存在着没有机会成为“应届毕业生”、受教育机会较少的年轻人。 他们的命运更加难以想象。
三月份春招期间，我也给几家大公司投了简历。 笔试中有很多数学题我完全想不出来——这是高考以来我从未接触过的。 后来我才知道，笔试题也是需要准备和练习的。
面试环节也让我紧张。 记得当时我找实习的时候，在网上面试了一家大公司。 那是一个负责公益性求职项目的部门，职位属于运营类。 我既有公益项目的经验，也有运营工作的经验，所以我很适合。 我提前研究了相关业务，面试时表现也不错。
面试快结束时，对方突然问我：“你能接受加班吗？” 我当时的本能反应是抗拒，所以犹豫了几秒说道：“这要看具体的加班类型，如果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偶尔加班也没关系。”
后来我看小红书上的面试指南，结果发现我的答案是“错误答案”； 这个时候我应该坚定的回答，为了让HR满意，我可以加班。
而之前的实习经历也让我对于进入互联网大公司非常抵触。 研究生一年级的时候，我应聘了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运营实习生职位，所在部门负责一个非小说类文学公众号。 我经常看这个公众号，所以看到招聘信息后我就立即提交了简历。
面试我的员工问我喜欢哪位作家。 我说阿列克耶维奇，她说她也喜欢。 然后我们聊了二十分钟阿列克耶维奇的作品。 当我收到offer时我非常高兴。
但加入公司后，我得到了一份几十页的共享文档，是一份排版排版操作手册。 我的工作就是根据这本手册，把每一篇文章按照段落复制粘贴到一个专门的网站上，然后放到一个专门的网站上。 将图片插入预先设计的位置，然后将文章发送到相应的栏目。 单击哪些网页按钮均已设置。
这里的领导都很好，公司的免费食堂也不错。 但每个工作日，我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几乎完全是复制粘贴工作。 虽然身体不累，也不用思考，但还是感觉能量被抽干了。
在开始这次实习之前，我几乎每天看一部电影，每两天去一次健身房。 然而实习期间，每天回到宿舍，我只能麻木地瘫倒在床上看短视频。 实习五天后，我提出辞职。
当然，我没有把这段经历告诉妈妈，因为我怕她问我：“为什么别人能做到，而你却不能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能做到，但我就是做不到。
妈妈也想让我考公务员或者当一名老师，但我从小就是一个“惹不起”的孩子。 当我被带去参加酒会时，母亲朋友的孩子们都会举起酒杯向每一位叔叔阿姨敬酒，而我却只是把头埋在桌子下面，就像大脑短路一样，或者给僵硬的咯咯笑。
当我长大后，这种情况并没有改善。 我很难适应一些大家都认为很容易的规则。 在大学选课时，很多学生都会特意询问什么样的课程好拿分，甚至在学校的信息平台上进行交易。 这些都是很容易评分的课程，我几乎完全根据自己的兴趣来选择它们。 我还记得有一个花艺课程。 上课的时候，老师会带我们走出教室，去学校的花园里教我们樱花和桃花的区别。 桃花通常单朵开花，而樱花则成簇绽放。
我大三的时候，听说有的同学为了考研，去献血拿证书，找人上淘宝网课。 这时候我才想起翻学生手册，看看研究生的录取标准是什么。 我在班上几乎是一个“边缘人”。 我唯一主动参加的集体活动就是和朋友在电影社看电影，看一些无关的文艺片。 对我来说，当公务员或老师就像在大工厂工作一样具有挑战性。
晚上我在家附近的小巷里散步时，经常会经过一个院子，院子的一侧是彩票站，另一侧是酒吧。 院门口经常有醉酒的年轻人在玩刮刮票，一张张刮着，兴奋地喊着，看上去无忧无虑。
有时我会经过这些年轻人，去彩票站买一张刮刮乐彩票。 偶尔会划一下“再做一次”。 没有人能保证再试一次会是什么结果，但至少新的机会可以带来新的希望。
科研助理有点像我们生活中的“重头再来”。
我们普遍感觉科研助理政策让我们受益匪浅。 虽然我们在工作层面的能力可能没有得到很大的锻炼，但是报酬也不算太少，为大家在北京的生活提供了经济上的支持，工作时间上也自由了。 让我们专注于自己的人生计划。
目前，科研助理为期一年的协议即将结束，第二次从头开始的成果也逐渐揭晓：黄曦已收到外企offer，将于9月入职； 小山继续在那所大学兼职，期待着……有机会成为一名全日制学生； 音音将于8月进入研究生院，开始新阶段的学习； 小泉获得了美国理想学校的硕士学位offer。 丁亚还是一头雾水。 短期内，她想在北京呆一段时间，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工作。 同时，她也能暂时逃离家庭的结婚压力和小镇生活的琐碎。
至于我，可能会让妈妈失望。
我知道她和同事聊天时，会含糊地说我在学校工作，但不会解释工作性质和有效期短。 一年快过去了，我还没有找到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
但我不准备回应她的所有期望。 这一年，我完成了博士申请的研究计划，联系了几位博士生导师，但只有一所学校有五个全额奖学金名额。 我排名第七，进入候补名单。
我现在没那么着急了。 我原本想攻读博士学位。 除了对学术的热情之外，我还有一部分渴望摆脱找工作的压力。 但一年后，我觉得找到一个合适的导师更重要。
在这一年里，我创作了一些女权主义文本，并链接到了一些女权主义社区和媒体。 虽然这些经历并没有直接帮助我申请，但我逐渐明白申请博士学位本身并不是目的。 申请过程、这些文字创作和社交联系都是我探索自我和世界的方式。
我从来感受不到同侪压力，因为我没有从心底把自己嵌入到那一套价值坐标里。 我不打算因为“任何年龄都应该发生性行为”的理由而做任何事。 结婚、买房、生孩子都不在我的生活清单上。 所以我现在不需要户口，也不需要那么多钱。 我以体验和探索的心态来对待我的生活，而不是竞争。 我不想爬上去，也不想打败任何人。 借用朋友的比喻，我希望我的生活就像坐汽车一样。 当我看到有趣的风景时，我就下车四处看看，当我厌倦了，我就继续前往新的目的地。
最近，我搬到了河北，一个距离北京不远、被称为“沉睡之城”的城市。 这里的价格非常低。 我和朋友住的是一个大窗户的房间，每人800元。 大多数时候我不做我的工作，看书，拍照，去河边看云，创建一个尚未盈利的街头艺术公众号。 有时候我写文章来赚取一些版税。 我计划在这里度过夏天，探索云南的数字游牧社区，同时从事一些艺术项目。
我卸载了Boss Direct Recruitment，并停止开设与招聘相关的公众账户。 至少暂时，我转身离开了那条路。 在我的新房间里，我睡得比找工作时睡得更好。
*文中提及的同学和学校工作人员均为化名。 本文头图来自《请回答1988》，文章配图由作者拍摄。
各位读者，公众号近期改版了。
加一颗星，这样我们就不会错过彼此
评论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