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日,教育部部长陈宝生在2017年全国教育工作会议上确认,2017年我国大学“双一流”建设将全面启动。一流大学和高水平大学的建设,大学管理体制、学术质量保障、综合管理等方面的改革必然会加快。 当前大学教育存在哪些问题? 大学改革应该从哪里入手、如何实施? 1月17日晚,在中国教育论坛与搜狐教育联合主办的首届“CE30读书会”上,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北京理工大学、21世纪大学教授钱颖一教育研究员清华大学教育学院院长杨东平、清华大学教育学院常务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石景焕三位知名学者共同探讨大学改革的现实、行动和愿景。 本次读书会由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主办,《财经》杂志秘书长兼主笔马国川主持活动。
钱颖一作为经济学家而闻名,但作为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他对教育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读书会上,他结合新出版的80万字著作《大学的改革》,讲述了清华经管学院改革的亮点以及他对教育改革的“行动与思考”。 钱颖一介绍,大学改革只需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落实现代大学理念,二是建立现代大学制度。 在贯彻大学理念方面,要注重通识教育、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 从学院管理的角度来看,建立现代大学制度需要解决教师人事制度(包括薪酬制度和任期制度)和学院治理改革(包括内部治理和外部治理)。
杨东平教授2003年出版了《大学之路》一书,一直非常关注大学体系重建、通识教育等问题。 他认为,中国的高等教育改革和现代大学制度的建立很难来自于教育部直属院校。 新兴大学很可能在成立之初就制定一套全新的制度。 他呼吁进一步开放教育。 、放权,允许民办学校办学,促进教育多元化。 石景焕教授根据中国儿童教育现状,介绍了教育研究界的“中国学习者悖论”:“多、早、深”。 她认为,“中国教育是用青年队打外国青年队;成年队去打外国青年队,但到了打成年队的时候,他们的实力跟不上。”
以下是钱颖一在“CE30读书会”上的分享。 搜狐教育《知间》编辑摘录了一些精彩观点:
钱颖一:如何用经济学视角和工具分析教育问题
我是经济学家,不是教育家。 我有两个有助于推动教育改革的背景。 首先是我在大学学习和教学的经历。 从1981年清华大学毕业到2006年担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我在美国6所大学学习、任教了25年。 这是一所海外大学学习和教学经验比较丰富的大学。 这段经历对我从事教育工作很有帮助。
其次,我学的是经济学。 经济学是一门社会科学。 由于其学科和学术特点,我习惯于试图用一些逻辑性的、抽象的、简洁的理论来描述和解释复杂的现象,并且通过从经济学的角度和分析工具来分析教育问题时,会出现一些相对的现象。创新的观察。 经济学的理论和实践经验给我对大学改革的思考和推动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记。 我研究的重点是中国的经济改革,包括中国的企业改革、金融改革、财税改革等重大经济改革。 当谈到教育改革或大学改革时,我们也可以从经济改革和企业改革中获得很多启发。 它们之间有很多逻辑上的相似之处。
我在《大学改革》一书的序言中提到了“思想与行动的统一”。 这让我们想起王阳明的“知行合一”。 但“知”很容易理解为“知识”。 我们的偏见是将教育简单地理解为知识的转移和知识的获取。 其实,“思考”更重要。 爱因斯坦说,大学的价值不在于学习很多事实,而在于训练大脑思考,也就是“思考”。 教育需要更多的思考和深思熟虑; 其次,要有行动,但行动也需要思想的指导。 比如,高校人事制度改革,既存在行动问题,又存在思维局限,难以落地。
我用“均值”和“方差”来描述中国教育中的问题。 这实际上是把经济学的视角和描述经济变量的最基本的统计概念应用到教育问题上。 大多数学生都知道“均值”和“方差”,但当应用于教育问题时,它们却出奇地引起了很多共鸣。 我的观察是,从培养“人才”的角度来看,中国学生的“平均水平”较高,基础知识普遍比较扎实; 但另一方面,中国学生中优秀人才并不多。 统计测量的“方差”很小。 古明远先生说:“中国教育培养的人才是有平台期的,没有高峰的。” 杨振宁先生表示,“中国的教育体系在培养90分以下的学生方面非常成功,但培养90分以上的学生却很困难。” 这是一个隐喻,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但我用了统计学中的概念来做一个更笼统的总结。
另一方面,从培养“人”的角度来看,中国学生的“均值”低,“方差”大。 所谓“中”低,是指总体素质不够高,所谓“方差”,是指素质不好的人不好。
因此,从这两个维度可以概括中国教育的两类问题,一是“人才”问题,二是“成人”问题。 这样的一种“跨界”,用不同的视角去看待其他领域的问题,将复杂的问题抽象成更简单的问题,自然会有新的想法,引起人们的共鸣。
通过推动通识教育和培养批判性思维,将大学理念付诸实践
《大学改革》一书的本质内容有两个:一是践行现代大学理念,二是建立现代大学制度。 现代大学理念从方法到手段包括课程体系、教育方法、教学方法、教学内容等,这就要求我们具有长远的眼光、世界的视野和现代的视野。 现代大学理念如何落实? 我认为大学教育应该注重两个方面:一是通识教育,二是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
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是通识性的。 但关键是通识教育要能够与个性发展结合起来,通识教育要与专业教育相结合,包括思维训练、价值观塑造、能力培养、知识获取等。是批判性思维教育,推而广之,是创造性思维教育。 批判性思维是一座桥梁,可以连接通识教育和个性发展,也可以连接通识教育和专业教育。 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都有比较功利的一面,比如对现在特别强调的创新非常挑剔; 他们也有不那么功利的一面,那就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这是健全人格的体现。 批判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也有助于突破“教育只是知识的传递”的旧观念。
从2009年秋季开始,清华经管学院开始在本科教育中实施通识教育,引入了“批判性思维与道德推理”等课程。 有一些证据表明这些课程仍然对学生产生影响。 例如,2016年罗德奖学金获得者黄钦是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的本科生。 正是因为经济管理学院的通识教育课程,他学习了《中华文明》《西方文明》《批判性思维与道德推理》,在等待课程的同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被他对政治哲学特别感兴趣,并获得了罗德奖学金,在牛津大学学习相对冷门的政治哲学。
清华经管学院的“批判性思维与道德推理”(CTMR)课程非常独特。 美国大学没有这样的课程。 在美国,没有专门的批判性思维课程,但有写作课程。 哈佛所有本科课程中只要求一门课程,那就是英语写作。 英语写作课程实际上将批判性思维训练融入到写作中。 我们把批判性思维和道德推理结合起来,因为纯粹的道德推理对学生来说可能很难,而如果单独教授批判性思维,很可能会变成纯粹的逻辑课。 这种组合是一种创新。 当然,老师的作用非常重要。 我经常问即将毕业的学生和校友,你在学校所学的哪门课程给你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或者让你改变了主意,或者让你发现了自己的潜力? 我听到更多的是批判性思维和道德推理课程。 例如,黄钦说,这门课程让他学会从不同的角度思考和分析同一个问题。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学生“你考过CTMR吗?” 已成为日常用语。
如何构建现代大学制度?
中国的经济改革和企业改革是在多种约束下推进的,包括技术约束、资金约束、市场约束、制度约束、文化约束等。因此,一项改革不一定能达到最优,甚至可能是次优的,甚至可能是次优的。只是局部的改善,还需努力。 教育改革、大学改革也是如此。
建立现代大学制度有两个方面非常关键。 首先是教师人事制度,包括工资制度和准常任制。 二是大学治理的改革,包括内部治理和外部治理。 在教师人事制度改革方面,我院于2010年开始实行新的工资制度,2012年开始实行准永久性教师聘任制。什么样的职位适合长期聘用或终身聘用? 正教授还是副教授? 美国可以找到三个例子。 例如,在哈佛大学,只有正教授才有永久任命,而在加州大学,所有副教授都有永久任命。 然而,在大多数学校中,既有常任副教授,也有非常任副教授。 哪一种最适合中国国情呢? 我们的选择是第三种。 此外,在中国实施薪酬制度改革时,还必须考虑中国的具体情况。
说到大学治理改革,我立刻想到了20世纪90年代中期提出的现代企业制度,当时用16个字描述了这一点。 当然,大学与企业不同,但你可以从中得到启发。 例如,研究企业可以分为内部治理和外部治理体系,大学治理也可以这样研究。
大学与政府的关系、大学与社会的关系、大学与校友的关系等都是外部治理问题。 在内部治理方面,大学和企业也存在差异。 公司基本上是等级制的。 CEO将任务分配给员工来完成,这完全是行政性的。 大学与企业不同。 学术问题应由教师决定。 这就是为什么提出“教师奖学金”,这是一种民主的决策机制。 学术问题“去行政化”是对的。 但在资源配置方面,不能笼统地谈“去行政化”。 我在清华经管学院有两个身份,一个是院长,一个是教授。 作为一名教授,我和其他教授一样,投一个人一票。 但作为院长,在决定资源配置时,必须依靠行政权力。
钱颖一的分享结束后,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杨东平和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常务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史景焕分别讲述了他们对当前大学改革形势的理解以及他们的看法。从自己的角度展望未来。 远见卓识,《智慧》编辑还精选了精彩观点:
杨东平:高等教育改革要进一步放权放权 鼓励民办学校
当我们谈论高等教育时,我们通常会谈论三个基本矛盾。 一是行政与学术的关系,二是教学与科研的关系,三是通识教育与专业的关系。
目前来看,虽然中国大学通识教育的理念已经普及,但具体落实仍然缺乏,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变。 大部分内容仍然集中在政治理论和思想教育方面。 1988年,我出版了第一本教育小册子《通识教育》。 当时中国很少有人关注这个话题。 培养优秀人才无疑需要批判性思维,但本科教育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有另一个作用:教导学生做人、获得人生幸福,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目标。
钱颖一院长能够在清华大学进行实质性的教育改革,是非常了不起的。 当我第一次听说钱院长在搞通识教育课程改革时,我还是有些怀疑的。 但钱院长花了不少功夫聘请名师,亲自操刀,一步步推广,形成了一套非常有效的体系。 同时,他也不认为通识教育和专业教育是矛盾的。 他以个性发展取代专业教育,主张“通识教育+个性发展”。 而且这些经验也是从清华经管学院的教学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因为我们的学生需要多元化的发展,有的做生意,有的做学术。 如何在本科教学中为不同的学生提供不同的条件和环境,实现通识教育和个性发展,应该被视为大学教育的一个非常基本的理念。 从钱颖一院长的《大学改革》一书中,我们可以看到他作为一个思想家和行动者对高等教育问题的独特理解,而这些理解来源于实践。
中国的高等教育改革和现代大学制度的建立很难起源于教育部直属院校。 我认为,新兴大学为了发展、探索新路径,最有可能在成立之初就制定一套新的政策。 系统。 尽管体制内高等教育总体不容乐观,但高等教育领域仍不乏亮点。 除了西湖大学、湖畔大学、武汉大学之外,南方科技大学也在努力。 当前掀起企业家办大学热,但办学权限尚未真正放开。 因此,我个人对高等教育体制改革的呼吁是进一步开放教育,放权放权,允许民办学校办学,促进教育多元化。
石景寰:中国教育用青少年队与国外青少年队竞争,学生发展潜力不足。
在中国社会改革发展过程中,中国的教育改革一直备受关注和争议。 但教育研究的门槛相对较低。 由于其复杂的特性无法被一门学科所涵盖,对教育问题的讨论往往超出了教育研究本身的界限。 教育、经济学、物理学等学科都是人类为了研究的方便而创造的。 人类作为一个社会的复杂性并不因为学科的划分而存在于类别中。 此外,我们现在已经对这些学科进行了分层。 。
当2009年上海学生PISA考试成绩公布时,很多人都非常兴奋。 然而,我们的教育研究界却存在着“中国学习者悖论”。 第一个悖论是,中国学生在国外的形象是基础教育条件差。 但学生的学习成绩却非常好。 其次,中国学生在基础教育阶段表现良好,但在大学和研究生阶段就会落后。 我对当前中国孩子教育现状的分析可以概括为“多、早、深”。 “早”是指中国的教育比较先进。 我迫不及待地想让两岁的孩子背古诗、学算术。 中国很多小学生学到的都是欧美中学的知识。 例如,另一项纽约市教育委员会考试的标准只是计算圆的面积。 所谓“多一点”、“深一点”,就是说中国孩子的作业和学习内容远远超过国外学校。 这就相当于我们用青年队打外国青年队,用成年队打外国青年队。 成年队的实力跟不上。
事实上,在如此广阔的教育研究领域,来自不同学科、不同背景的人们都会对教育改革和教育学科发展找到独特的视角。 从社会科学研究的角度来看,中国已经成为人类世界前所未有的社会变革试验场。 国内外许多社会科学家都在观察中国人民如何从容应对如此多的挑战。 在如此大的变革过程中,我们无一例外地都参与其中。 每个人都扮演着截然不同的角色,但我们都是参与者。
清华的人事部门体制改革是从经济管理学院开始的,但很多人只是旁观者或旁观者,议论纷纷,不予评论。 然而,清华经管学院院长钱颖一不仅是一位评论者或观察者,他同时也是一位记录者和设计者。 钱颖一院长能够记录下这些举动,并加入自己的反思,成为贯穿改革进程的一份非常有价值的记录。 作为一个真正的社会科学研究工作者和大学基层的领导者,范围或者影响力可能不会很大。 传统大学也受到很多限制或制约,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有一些成功的例子,可能会产生更大的社会辐射力和社会影响力。 钱颖一院长真正做到了跨界、全方位地看待教育。 面对复杂的社会问题,一个人的真正贡献可能是有限的,但如果能够将这些有限的力量结合起来,就会形成积极的、建设性的力量。 大学改革还存在很多障碍和限制性调整,但只要我们在路上,只要大家有健康积极的心态,我相信每个人都能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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