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近年来，由于德国人口结构呈现明显老龄化趋势，2018年前后，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开始面向海外招收学生。 所谓双轨制，就是企业与学生签订劳动合同，并委托学校提供针对性培训。
2019年高中毕业后，小袁就读于德国双元制职业学校，后来因为疫情，2022年才完成入学。高中毕业前，小袁的人生规划是考大学，成为一名优秀的大学生。办公室里的白领。 然而，在进入德国职业学校后，他经历了漫长的等待，而且由于语言能力的原因，他不得不选择以前的工作。 他没有考虑过护理专业，他的人生计划不得不被推翻。
以下是肖媛的口述：
口述｜萧媛
记者｜尹伯通
编辑｜王海燕
成为德国“护士”
我是一个2000年代出生的男孩。 去年3月初，我从苏州来到德国萨克森州的Annaberg-Buchholz。 这是德国东北部靠近捷克共和国的一个小城市。 虽然说是一座城市，但人口实际上只有两万左右，而且市中心也只有一个小广场。 我通常可以依靠电动滑板车解决交通问题，所以生活在这里就像生活在中国的小镇一样。
我来这里是为了在一所职业学校学习。 具体来说，我学习了“专业护理”。 我未来的工作主要是在医院或疗养院服务，照顾老人或重病群体。 与国内护理人员不同，这项工作需要参与老人或患者日常医疗护理和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需要一定的医学基础。 给病人换尿布、清洁身体等纯体力活，都是由护理助理完成。
《良心护士》剧照
我现在正在安娜贝格-布赫霍尔茨最大的医院进行护理实习。 护理分早、午、晚三班，每班6-8人，每天工作8小时，由两名护理指导员带队，负责40余名患者。 前段时间我上早班。 早上5点30分起床，5点40分到达医院。 我和夜班护士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的交接会，然后开始给患者打点滴，检测血糖，给糖尿病患者回血糖。 注射胰岛素、分发早餐、测量血压、心跳等。
住院的患者大多是四五十岁左右，很多人体重超重，行动不便。 因此，如果患者前一天晚上没有清洁身体，我们会用湿毛巾擦洗全身。 当然，遇到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病人，也会给他们换尿布，甚至处理大便。
我和另一位广东同学是这个城市唯一的中国面孔。 在我实习期间，很多患者得知我是中国人后感到惊讶和好奇，并询问我们为什么来德国。 为什么选择这条线？ 确实，对于我这样从小就立志要上大学的人来说，我现在的选择似乎有点难以想象。
因为在过去，职业学校和专科学校是我回避的选择。 我的家乡在江苏盐城下面的一个小村庄。 村里没有太多工业，我父母那一代人很多都出去打工。 2岁时，我随父母外出在上海经营餐饮生意，7岁后定居苏州。
《父辈的荣耀》剧照
我的父母都初中毕业。 到苏州后，他们先开了一家粤菜馆。 在我的印象中，他们总是从早忙到晚，我也经常跑到店里帮忙。 我大概10岁的时候就在店里学会了如何做甜点。 后来，餐馆生意衰落了。 当我读高中二年级时，我 40 多岁的父母卖掉了餐馆，开始做清洁生意。
起初，我看到他们必须跪在地板上擦地板。 干完活后，父亲只好礼貌地递给某人一根烟才拿到钱。 这并不容易。 其实我们的生活一直都很拮据，我从小就几乎没有零花钱。 虽然我父母有一些积蓄，但我还有一个弟弟。 他们想攒钱将来给我们在城里买房子。
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意识就是，长大后要独立，找到一份好工作。 所谓好工作，就是可以坐在江浙沪大城市的写字楼里，赚取可观的收入。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的父母总是告诉我，我需要上大学。 所以在我们农村老家，每当孩子上大学的时候，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还记得几年前，邻居的妹妹考上了江苏省的一所二线大学。 她的家人在村里举行了宴会，并在全村人面前授予了她一枚金牌。 项链。 很多年前，我们村出了一位学生，考上了香港大学。 推算一下他的年龄，现在应该有40多岁了。 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工作，但他考上顶尖大学的故事仍然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小欢喜》剧照
相反，如果孩子在职业学校读书，在外人面前就会很尴尬，家里也不会主动向外人提起。 邻居们也会保持默契，避免提问。 在那里的人看来，上了大学或者职业学校以后，以后只能在社会最底层工作。 月薪5000元左右，买房困难，还得去大城市住。
确实，在我的印象中，村里很多比我年纪大、有大学学历的人后来都去外地打工了，要么开出租车，要么当厨师。 拿着微薄的工资，过年的时候就回老家相亲什么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已经在城里上学、生活了。 如果我想继续扎根，我需要考上大学，至少是江苏的第二学历。
人生的十字路口
当我刚进入高中时，我的成绩非常好。 普通高中班有300多名学生。 当我读高中一年级时，我的成绩是年级前十名。 按照这个排名，你绝对可以去985大学。 但到了高二，我对手机短视频有点上瘾了，成绩跌到了年级第100名之外。 不过，我当时的想法是，我再差，也可以在江苏一所普通的二级大学读书。
但不幸的是，我高考成绩不佳。 2019年我参加了高考，我还记得即使我数学第一大题错了，我以前擅长的英语也考得不好。 我比平时的模拟考试低了大约30分。 江苏高考由高二除选修科目外的四科成绩加上高考两门选修科目成绩以及最后的语文、数学、外语三科成绩组成。语言。 实际总分是440，我做错的分数正好是两本书和一本书的差值。
面对这个分数，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去读大专，要么去更偏远的地区，比如西北新疆或者甘肃，去低水平的二流学校读书。 以后只想在江苏、上海发展。 我觉得去离家很远的地方读三四线城市开头的大学没有什么竞争优势，所以根本不想去。
《谁先爱上他》剧照
但我不能接受去专科学校。 一方面，我觉得自己在家乡抬不起头来。 另一方面，在我看来，这条路确实没有前途。 我不想像同村的邻居一样，大学毕业，拿着微薄的工资打了一辈子工。 那样的话，我就很难在这座城市里立足了。
在高考拿分后的犹豫中，我参加了学校举办的职业学校招生会，第一次听说去德国职业学校学习的选择。 据中介传单介绍，到德国读职业学校可以学习酒店管理、机电一体化、护理、飞机维修等专业。
最重要的是，德国职业学校实行双元教学制度，这意味着在学习过程中，你会同时接受理论学习和实践。 学校不收学费，实习有报酬。 毕业就可以找到工作，正式就业后作为蓝领工人，报酬也不低。 例如，机电一体化专业的毕业生每月有机会赚取3000欧元，飞机维修甚至可以获得4000欧元。
后来详细了解后才知道，去德国上职业学校本质上就是我们和德国公司签订劳动合同，公司委托学校为我们提供培训。 学习期间我们要到公司实习，每个月都会得到一定的报酬。 （作者注：德国职业教育分为中等职业教育和高等职业教育。德国16-19岁年龄段的青少年70%以上接受中等职业教育。中等职业教育中，一半以上的学生接受中等职业教育。将进入双校企合作，唯一剩下的职业教育体系就是全日制职业教育，近年来，由于德国人口老龄化严重，年轻人数量下降，劳动力持续短缺劳动力市场人才方面，德国从2018年左右开始陆续开始在海外招收双元制学生（职业职业教育学生）。
《旅行护士》剧照
德国双元制职业学校的学习门槛并不高。 学历要求只是高中毕业。 最难的其实是语言。 德语考试从低到高分为ABC三个大级别，每个级别又分为1和2两个小级别。2级比1级高。不同专业的语言要求不同。
当我看到该机构的薪资介绍时，我很动心，因为说白了，我想努力考上好大学，入职时不也是为了拿高薪吗？ 另外，从小我就看到父母工作赚钱不容易，我也不想再花他们的钱了，所以我就决定去。 父亲一开始并不同意我的选择，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决定让我尝试一下。
起初，我选择机电一体化，并不是因为我喜欢它，而是因为我高中时学的是理科，这是男生最常见的专业。 该专业要求德语考试成绩达到B2或以上。 但受疫情影响，语言测试和签证流程多次被推迟。 在中国学完语言后，我又闲了一年。 这期间，为了赚点钱，我还经营过生意。 订了外卖。
就这样一拖再拖，直到2022年3月我才去了德国。先上了语言课，课后考试，只考了B1级。 面对这样的结果，我当时唯一的选择就是护理。
在德国
当我选择护理时，我与德国一家连锁养老院的分公司签订了合同。 这家疗养院位于距离安纳贝格20公里的另一个小镇Breitenbrunn村。 养老院依山而建，十分偏僻。 里面住着大约60位老人。
当我选择专业时，我对护理一无所知，因为一开始我认为男孩应该学习护理。 只是我已经准备去德国读职业学校这么久了，所以我只能接受这个选择。 护理专业的收入还不错。 经过三年的学习毕业后，我们的月薪从2000欧元起。 按照现在的汇率，15000元左右起步。 此外，由于德国劳动力短缺，德国很多疗养院和医院都出现人员短缺。 如果一个人能够多轮班，他的工资也会增加很多。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剧照
因为要伺候别人，有时还要做擦人便便、尿尿的脏活，与其他职业相比，护理职业在德国本土人中确实比较冷门。 我们护理班，班里有10个人。 只有一个德国人，还有两个中国人，我和我广东的同学。 其余都是越南人。 每个人都在20多岁。
在日常学习中，我们要学习解剖学、心理学、传播学、护理学、英语和体育。 乍一看，有些课程与我们的工作关系不大，比如传播学、心理学等，但在实践中，我明白了学习这些课程的必要性。 例如，在医院里，有时无法挽救病人。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学会如何与家人沟通，包括向家人解释为什么我们要放弃治疗。
虽然很累，但是这份工作我能看到比较确定的职业前景。 根据我的合同，毕业三年后，我可以在我们公司旗下的疗养院从事专业护理工作，也可以在医院工作。 另外，我还可以在一个叫户外护理的机构工作。 这些机构与疗养院很相似，不过那里的老年人虽然大多患有糖尿病、高血压等慢性病，但他们可以生活自理。 我们只需要提供医疗和保健服务。 护理服务就足够了。 这样的工作平均工资在15000左右，但是如果病人数量多，工资也会相应增加。
《芭芭拉》剧照
目前来说，在德国职业学校学习已经基本满足了我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以我目前的薪资预期，我可以自己买房买车。 此外，这里的职业发展道路清晰明确。 比如这里医院心内科等科室就有护理科主任，税后月薪可达3万元左右。 一般来说，在正式担任护理岗位至少2年后，每个人都有资格通过考试并成为部长。
如果我不想在医院和疗养院工作，我也可以选择在德国担任私人护士，专门照顾要求较高的个人客户。 一般的工作节奏是每月工作两周，每天工作12小时。 我询问的情况是，这个私家护理要求比较高，工资也比较高。 税后月薪可达人民币25000元左右。
现在还在读书期间，工资会少一些，税后每月只有900欧元。 我也在越南和一个女朋友约会。 我们每月的总收入接近2000欧元。 我们租了一套50平米左右的房子。 每个月房租近500欧元，伙食400欧元，还有交通、娱乐等杂费攒不了多少钱，但还是可以自给自足。
这里给我印象深刻的另一件事是，德国的蓝领工人也有很高的社会地位，不会被人瞧不起。 因为我们赚的工资和办公室白领没有什么区别，有的甚至比他们还多。 例如，我认识一个中国人，他从德国大学毕业后从事计算机行业。 她每月的税后收入只有1450欧元左右。
《美国工厂》剧照
我目前的计划是，正式取得护理资格后，我和女朋友去做户外护理或者私人护理。 就这样工作了两年，除了基本的生活费，我们两个人也攒下了一些钱。 目前，妈妈还是希望我继续在中国发展。 我想的是，无论是继续在德国当护士还是回国，我都会有一些自己的资金，为自己的生活打下基础。
排版：Blake/审稿：冉宁
标签： 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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